母亲的味道
母亲今年已经82岁，两鬓斑白，脸上满是皱纹，腿脚也不太灵光。虽然不识几个字，但是她用勤劳、善良和淳朴的母爱一直呵护、伴随我们成长、立业。母亲这一辈子，身上从没有过化妆品那诱人的清香，更没有丁点女性的香水味。但母亲身上有我们最熟悉的味道，那是阳光的味儿、泥土的味儿、青草的味儿……这是最淳朴的味道。
记得小时候，爸爸是生产队里的管水员，经常在田头转悠，家里的事几乎没管过。打理家务、照料生病的爷爷、教育调皮的我、弟弟和妹妹……所有这些都是母亲在做。每天，母亲照顾好我们上学，照料好家中的两头猪和几只羊，就赶快下地，顶着烈日在棉、桑田翻垄壅根，埋头弯腰在秧棵中薅草、施肥。日头西斜，她又要赶回家为放学的我们备饭，家前屋后蔬菜间苗浇水、搭瓜果架子。繁重的家务活，她总是起早贪黑地忙乎着，从没有半声怨言。而我知道，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。每次母亲干完活回家，我总是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泥土、青草甚至花粉的混合味，特别的清香，沁入我的心脾。我贪婪地吮吸着，再轻轻地掸去母亲身上的泥土。
母亲的身上也有油烟的味儿。开门七件事，柴米油盐酱醋茶，样样装在母亲的心里。每天她都在想方设法，尽量为我们做上可口的饭菜。幼时，家中7口人，收入微薄，食物紧缺，但母亲却能把一大家子的三顿安排得井井有条。比如，夏天吃瓠子，她舍不得扔瓠皮，将之切成细丝儿，加上红色的辣椒丝、褐色的海带丝一起炒着吃，既开胃又爽口。那个年代每家到月底生产队里按人口分粮食，远远不够吃，自留地上母亲长的山芋就成了我家饭桌上的主食，并且常常变换面孔出现：蒸山芋、烤山芋、煮山芋、山芋饭、山芋粥、炒山芋丝……平时的零食也有晒干的山芋脆片。后来，母亲还学会做红薯丸子，外酥里糯，十分好吃，既解饿又刹馋。这些粗粮，经母亲的一番料理，总能捧出可口下饭的家庭特色菜肴来。每次，母亲做完饭，身上总飘着淡淡的油烟味。因为那时的厨房简陋矮小，锅镗一起火，烟火气便氤氲起来，母亲一边炒菜，一边添草加薪，忙得灶台、锅门口两头转。虽然很多人会讨厌这种汗汁叠加烟糊味道，但是我却始终喜爱、难以忘却娘身上的这种味儿，因为它浸润着母亲无私的爱。
我十岁生日那天，母亲独唯买来两个小蛋糕，我在她热切的眼神中迅速囫囵下肚，生怕有人赶来分享。她笑眯眯地问我：“好吃吗？别跟急猴似的”。我咂咂嘴说：“比山芋好吃，我还能再吃两个！”母亲笑了，眼神里却溢出一丝难过和无奈的神情。
还记得儿时的一天早晨，天大寒，外面呼呼地刮着北风。抬头望望窗外，只见树梢使劲摇摆着。我们懒洋洋地躲在暖和的被窝里，想着再赖一会儿床。时间在滴滴答答声中流淌着倒计时，母亲从轻唤到催促，最后差点发了狠，我们才猛地跃起，刷牙、洗脸，接着就是吃早饭。当我走进厨房，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，才想起今天是传统的腊八节。我们要吃腊八粥？！我心里顿时十分高兴。我端起热腾腾的腊八粥，边吃边欣赏。这粥里有红豆、小枣、核桃仁等好多种营养丰富的佐料。母亲进来，笑着对我们说：“腊八粥里的红枣、莲子和蜜饯，就代表甜甜蜜蜜、好运连连；杏仁、肉团和桂圆，代表幸福欢乐团圆。腊八粥里有‘八宝’，你们多吃点！”母亲的一番比划和说词，把这传统美食的寓意说得如此美好，突然让我们感觉她很有文化水准了。我们一边吃一边随口问道:“妈妈，哪来的腊八粥？”母亲笑盈盈地告诉我们，是她早起自己做的。我吃着吃着，感觉那甜甜的滋味温暖到了我的心田里去了。啊！我吃出了母亲的味道，是那种幸福的味道。急匆匆走在上学路上，我一直打着饱嗝，回味着腊八甜味！
母亲身上还时常有洗衣粉的味道。每当母亲为我们洗完衣服，身上就飘散出洗衣粉的香味来。那也是我最留恋和敏感的味道，因为它总是伴我们度过一日又一日繁忙的生活，总是在我们疲劳至极、想着松懈放弃的时候，赐予我们不竭的动力。
母亲一辈子的不辍劳作，已在她身上产生了惯性，使她不愿坐享清福，还在为儿孙看守着这个家、操持着那方田。
日子在平平淡淡中度过，岁月如风刀霜剑催人老。如今，母亲身上早已积淀和交融了多重“老人味”。这不是让子女嫌弃的味儿，而是圣洁如冰雪融化，点点滴滴流进家人心田的永久的爱。
母亲的味道，没有爱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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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：葛红宝，江苏省宝应县夏集镇中心小学高级教师。年8月参加工作以来，先后被评为市县优秀班主任、市五个一工程优秀辅导员2次，多次受到县教育局和县政府表彰。有6篇教学论文发表在国省市杂志上，多篇论文获奖。在省市县指导的活动曾获优秀辅导老师奖，学生15人次获一等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