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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唐宋时局动荡之际,看北方政局变迁中的士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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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所周知,唐宋之际士人阶层的身份构成发生了深刻的历史性变化。诚如包弼德先生指出的那样,作为中国古代的社会精英阶层,“士的身份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,在7世纪,士是家世显赫的高门大族所左右的精英群体;在10和11世纪,士是官僚”。就在唐宋之际士人阶层身份转变的同时,其内部成分方面也发生了分化。

换言之,由于知识素养和能力结构的差异,晚唐五代的士人阶层分化为文学之士、儒生和文吏等不同类型。通过对相关史料的梳理,我们可以发现上述分化从其地域来看,主要集中在北方中原地区;从其内涵和表现来看,主要体现在文学之士的盛极而衰、文吏型士人的再度崛起、儒生群体的沉潜和武质化士人的产生几个方面。

一、传统士人的分类

1.文学之士

学者普遍注意到,自东汉晚期开始,文学创作兴盛的局面和迹象逐渐明显,在士阶层出现了独立的文学观念。所谓独立的文学观念包含两层意识,一层指的是“文”是一种特殊的事务,与其他人类活动性质不同。

另一层指的是有一种“文”异于一般的、功能性质的“文”,这种“文”接近我们现在所说的文学,具有艺术的意味。独立文学观念的不断发展的结果之一,是造就了一批擅长诗赋文章写作并以此见知于世的文学之士。

陆扬先生将这种文化现象称之为“清流文化”,指出此一“清流文化”经过唐德宗、唐宪宗两朝君主的有意识推动,成为唐代政治文化的主旋律。即使是处于王纲不振、藩镇割据的晚唐时期,“清流文化”仍然不断通过以朝廷词臣为核心的主流精英,源源不断地向各地输送、扩散。

不过,长期的优势独占,使得文学之士构成的所谓“清流群体”,与其他士人阶层的矛盾冲突不断激化,文吏型士人更是藉由朱温之手发动“白马驿事件”对前者进行毁灭性打击,文学之士至此盛极而衰。

另一方面,为了应对安史之乱以后朝藩之间的各种政治关系,使得文学之士写作的重心“从朝命所颁的诏制过渡到为藩镇传旨达意的表状笺启”,文学创作出现了畸形发展的局面,导致晚唐以降的文学之士知识素养方面逐渐变得狭隘,失去了应对社会动乱和复杂政治局面的能力。朱温取代李唐建李后梁后,“中原多难,文章之士缩影窜迹不自顾”,丧失了往日的辉煌。尤其是伴随着五代时期武人政治的形成和确立,“重武轻文”风气严重,文学之士进一步衰微。

2.文吏型士人

阎步克先生研究指出,早在春秋战国时期,由于知识文化角色和职业文官角色的分化,产生了自主的学士群体和文吏群体。学士和文吏经历了秦朝和西汉时期的分立和对立以后,在东汉融合为“一身二任”的士大夫阶级,促成了士大夫政治的定型。但由于“学”“用”之间经常有严重的脱节,故儒生和文吏之间的矛盾始终是中国古代官僚政治的重要潜流。

唐高宗时“尤重文吏”,一度出现了文吏型士人纷纷获得重用的黄金时期。但这些长于吏务,轻视文士的文吏型士人,与当时渐趋兴盛的文学之士间的矛盾不断激化,并最终在唐玄宗朝爆发了激烈的冲突,张说与宇文融之争,张九龄与李林甫之争都属于此类。

由于当时民间重文学已成风气,干进之人习惯把文学一途看作鹄的,且天宝年间诗赋成为考试进士的标准。因此,重视吏治的李林甫得势后虽极力排斥文学之士,但终究难以挽回文吏型士人在朝中的颓势。此后,在清流群体把控清要官职的情况下,文吏型士人不得不屈居于基层政权。

然而,到了唐末五代时期,由于特殊政治环境下财政经济事务重要性的提高,文吏型士人再度受到重视。邓小南先生就敏锐地注意到后梁时期文吏型实权人物的崛起,他们基本都是跟随朱温“扈从征伐,出入帷幄”过程中处理“庶务”的霸府僚佐。

作为唐末首屈一指的实力军阀,朱温在用人方面具有强烈的实用主义精神,向来反对“务虚名而丧其实效”,其麾下聚集了一批精于财政经济事务,善于处理繁杂工作的、具有突出吏治才能的文吏型士人。如其幕僚敬翔就“尤长刀笔,应用敏捷”,凭借突出的吏能深得朱温的信任,并长期典章机要,“军谋、民政,帝一以委之”。

面对儒生文士杨邠、苏逢吉表现出声色俱厉的武将史宏肇,在文吏型士人王章“若无毛锥子,赡军财赋,自何而集”的反问下,也只能“默然,少顷而罢”,文吏型士人在当时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。这些文吏型士人更注重文化的实用性,对仅擅长礼乐文章的士人并不抱好感。后汉杨邠“为国家者,帑廪实,甲兵完而已,礼乐文物皆虚器也”的看法,在五代文吏型士人中间颇具代表性。

王章就“尤不喜文士”,这里文士显然指文学之士。至周世宗去世前夕所擢用以辅佐幼子的三相,只有范质是儒生,另外两人中的王溥出身“刀笔家子,而好学始终不倦”,魏仁浦更是曾在后晋末“隶枢密院为小史,任职端谨,侪辈不能及”,且“善书记”。两人均“以宽厚长者著称”,都是文吏型士人,反映了文吏型士人在五代时期的发展壮大。

3.儒生群体

李唐立国之初,统治者曾大力提倡儒学,作为官方统治思想,并把尊儒崇经、推行仁政,定为治国的基本方针。如唐高祖就“颇好儒臣”,建立唐朝后更是专门下诏褒奖儒学:“朕君临区宇,兴化崇儒,永言先达,情深绍嗣。宜令有司于国子学立周公、孔子庙各一所,四时致祭。”唐太宗还曾对侍臣说道:“朕今所好者,惟在尧、舜之道,周、孔之教,以为如鸟有翼,如鱼依水,失之必死,不可暂无。”

在尊孔重儒政策的影响下,魏征、房玄龄、张玄素等一批儒学之臣纷纷获得进用。但好景不长,唐高宗即位后“政教渐衰,薄于儒术,尤重文吏。于是醇醲日去,毕竞日彰”。尤其是到不重经术的武则天称制以后,学官日衰,朝堂上的儒生群体受到沉重打击。唐玄宗即位之后虽曾“数诏州县及百官荐举经通之士。又置集贤院,招集学者校选,募儒士及博涉著实之流”,但终究未能恢复唐初的盛况。

另一方面,受武则天称制以后日趋兴盛的、以诗赋为中心的进士科的影响,士人为追求科举及第,往往沉浸于文学崇拜,醉心诗词歌赋,对儒家经籍愈加疏离;再加上安史之乱后爆发带来的战争破坏,儒学发展进一步受挫。

就在安史之乱刚刚结束不久的唐代宗宝应元年六月,礼部侍郎杨绾就上疏批评当时的士人。到以右文著称的唐文宗在位期间,重用擅长经术的郑覃为相,并接受后者的建议,将《周易》、《尚书》等十二部儒家经典刻成石经,史称《开成石经》。

然而这些集合朝中宿儒旧学校勘成果的经书刊刻完成以后,并不能令人满意,以至于落得“名儒皆不窥之”的尴尬境地,显示了当时朝中儒学精英的极度缺乏。唐末以降,由于武人政治的不断发展,形成了浓厚的重武轻文风气,儒生群体更加不受朝廷重视。

宋人曾巩注意到五代儒生群体政治上不得意的困厄境遇:“方五代之际,儒学既摈焉,后生小子,治术业于闾巷,文多浅近。”马端临也指出:“五代之时,虽科举未尝废,而士厄于离乱之际,不得卒业,或有所长,而不能以自见,老死闾阎,不为少矣!”值得注意的一个地方是,五代时期的儒学虽备受摧残,但仍不绝如屡;儒生群体也并未完全消寂下去,而是沉潜在民间,静等复出的时机。

即使是处“文物荡尽”的五代季世,山东之地仍然有着众多的儒生坚持“抱经伏农野,守死善道”,甚至五十年不改,故而在宋太祖建立北宋后能够“自奋垅亩,大裾长绅,杂出于戎马介士之间”,从而成为百姓父老眼中天下太平的象征。从这条材料可以看出,唐宋之际的北方中原地区有着大批的儒者在民间默默地蔓延扎根。

有学者研究指出,晚唐五代的儒生群体虽然消沉于政治舞台,但却“转而沉潜于社会,或以治经讲学为职志,或以教育儿孙为目的,出现许多‘业儒’群体。他们透过私人讲学维生,在地方上扮演传播儒学的角色,也让社会上更多‘志于士’者能够启蒙、学习”。正是这批沉潜于民间的儒生群体,使得儒学在唐末五代饱经劫难却不绝如屡,甚至在社会底层不断酝酿、深化,为北宋儒学复兴提供了重要的文化积淀。

二、新型士人类型的产生

除文学之士、文吏型士人和儒生群体外,晚唐五代时期产生了一种游离于文武之间的新型士人,可称之为武质化士人。众所周知,在理想的原始儒家教养中,关于士人阶层的设想是经过“六艺”——即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六项基本技能训练,具备文武兼通的素养综合性人才。

然而,随着春秋战国以后不断的文化转型,又经过两汉魏晋南北朝的发展演变,文、武二途的分离渐趋明显;到隋唐时期,受科举制度推行的影响,再加上府兵制的崩溃,使得文武分途的现象更加突出,文人和武人也逐渐成为判然两分的两大群体,双方的文化隔膜越来越严重。

不过,到了晚唐五代时期,却出现了一些积极参与军事,提倡士人习兵,从而试图达致才兼文武的文臣。五代时期,由于特殊的政治军事局面,更是产生一种具有武质化倾向的新型士人。

黄巢之乱以后,在中枢权力斗争、朝藩矛盾、民众暴动等各种因素的作用下,唐廷的政治权威急剧下降,军队不再受中央政府的节制,地方上的藩镇和节度使成为实际的统治者。为达致夺取政权的目的,藩镇节帅往往表现出重武轻文的态度,而他们的好尚严重影响到士人的政治选择。

刘守光“为燕帅,性惨酷,不喜儒士”,推行“尽率部内丁夫为军伍,而黥其面,为儒者患之”的政策。不少当地儒生文士为谋求政治上的出路,不得不弃文从武、弃笔投戎。如精通《左氏春秋》,喜好吟咏的张守崇就“掷笔以自效,守光纳之,渐升为裨将”。

刘守光的情况虽然有些极端,但并非孤例。五代君主大多出身行伍,奉行重武轻文的政策,朝臣多任用武人,出现了中国历史上少有的武人政权和武人政治局面,尤其是后唐、后晋和后汉三朝,其统治者均出身于以好战、善战著称代北沙陀集团,受君主尚武的刺激,武质化士人获得进一步发展。

总结

其实,早在沙陀集团尚与后梁对峙和攻战时期,其治下的河东地区就好武成风,产生了大量的武质化士人,“太原地雄边服,人多尚武,耻于学业”。到沙陀集团战胜后梁政权,取得北方地区的统治权后,很多士人纷纷弃文从武、投笔从戎,以期建立军功,获得重用:“后唐庄宗入魏,河朔游士,多自效军门。”此类士人在后唐、后晋和后汉三朝层出不穷、屡见不鲜,甚至不乏有主动从军的士人取得辉煌的军事成就,并成功官居高位。

在这种风气的影响下,五代时期的北方中原地区出现了一大批崇尚军功、爱好武事的武质化士人。这些武质化士人在宋初发挥了巨大的效用,他们在处理地方治安和移风易俗等问题上远较一般士人有力,宋初“文臣知州事”、“文臣知军事”等政策得以成功推行,正有赖于这样一批武质化士人的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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